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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涛】父母爱情

不是刀不是刀……真的不是刀




正文、






秦愫今年十三岁,还是读初中的年纪。


 


每天放学的时候他从校门口走出来,就在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里,像是土匪巡山一般大摇大摆走进龙番市公安局的大门,偶尔还能跟碰巧遇到的哪个警员勾勾肩搭搭背。


 


秦愫没对此解释过,小伙伴们却深以为然,往来都敬他一声:愫哥。


 


没人质疑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秦愫姓秦。他爹,叫做秦明。


 


除了从来不参加秦愫的家长会之外,他们对秦愫这个牛逼轰轰的爹还是很服气的。


 


但是这个年纪的小孩也染上一点大人爱嚼舌根子的坏毛病,偷偷在秦愫背后说,说报纸和电视上秦愫他爹长得和秦愫一点都不像,估计不是亲生的。这话让刚好路过的秦愫听见了,他只一愣,一拍那人肩头说:“你还别说,我真不是他亲生的。”


 


吓得那同学好几天睡不好觉,成天愫哥愫哥的叫,生怕得罪了这个成天出入警局的大人物。


 


可这怪不得秦愫,他确实不是他爹亲生的。


 


秦愫打小就跟在秦明身边,晚上在家睡觉,白天就带到局里放养。秦明话不多,也不爱管他,相比起来,是大宝更照顾他一点。从小厮混在局里,秦愫知道管退休的老局长叫局长爷爷,知道管穿着警服的大人叫叔叔阿姨,知道怎么和那些叫做警犬的大狗一起玩,也知道大宝阿姨天天用暴跳如雷的声音喊自己的爹——“老秦!!!”秦愫也跟着老秦老秦地喊,到现在也不肯叫爸爸。


 


有一天小秦愫终于醒悟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少了点什么,比方说一个妈妈。他想了想,妈妈不就是天天和老秦呆在一起,还兼顾照顾我的那个人吗?


 


于是他跑到大宝面前,用奶里奶气的声音喊了一声——“妈!”


 


大宝吓得立刻拿手去捂他嘴巴,“小祖宗诶,我不是你妈!”


 


“那我妈呢!”


 


大宝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正巧秦明从解剖室里出来,秦愫赶紧过去抱住秦明大腿,喊,“老秦!我妈呢!”


 


他看到大宝的目光突然怪异起来,担忧地看向秦明。秦明依旧面无表情,把秦愫揪开,“你是捡的,没有妈。”


 


这话来得太突然,语气好像还是在说早上我吃的是豆浆油条不是牛奶面包。小秦愫愣了一刻,哇地一声哭出来。大宝连忙把他抱进怀里哄,秦明穿上自己的西装外套,调转个方向,走了。


 


那晚回家之后秦明翻出了秦愫的领养证给他看,秦愫那时候还不认字,什么都不懂,也抱着那册小本子哭闹了好几天,什么鼻涕眼泪通通抹在上边。


 


“哭完去把幼儿园的作业写了。”秦明在大宝的示意下给他递了张餐纸,以示安慰。


 


所以秦愫长到那么大,他始终想不明白——老秦当初脑子被门板夹了吗,领养孩子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这种人身上。


 


这个问题的答案秦愫最终是在无意之间触及到的,顺带着拉扯出了一段雨血纷杂的往事。


 


秦愫小时候和秦明一起睡,长大之后自己搬去小书房。在印象之中秦明卧室的床头柜有一个上锁的格子,从来没有开过,可又一直锁着。秦愫想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就去问秦明,秦明闷头写报告不回答,他又好奇得要命,于是自己学了撬锁,又趁秦明不在家,偷偷潜进卧室去看。


 


格子里只有几张照片。秦愫拿起来仔细看,里边是老秦、大宝阿姨,还有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三个人穿着警服,意气风发。还有一张,是那个留胡子男人的独照,穿着私服,笑得眉眼弯弯,一口大白牙晃得人眼睛疼。


 


秦愫把照片翻过来,照片背面有一个名字——林涛。


 


字迹是秦明的,秦愫认得出来。可那个林涛又是谁,秦愫还没想清楚,卧室门“咔嚓”一声,秦明回来了。


 


进门的秦明看到丢弃在地上的粗铁丝,又看到秦愫一脸惊恐,手里拿着两张照片,也明了了,沉着脸走出卧室。


 


秦愫意识到不妙,担心秦明生他的气,赶紧把照片放回格子里追出去,他揪住秦明的手臂,用有些讨好意味的眼光盯住秦明,“我我我错了……消消气?”


 


这个孩子已经稍有了些少年模样,就快要高过秦明的肩膀了。秦明抿唇垂眼,犹豫着,久久地,像是在透过秦愫看一个什么人。他最终回抱住秦愫。


 


“你从来没见过他……可是你越长大,和他越像。”


 


这是秦愫有记忆以来,秦明第一次抱他。窗外下着雨。


 


 


 




 


——他叫林涛,是我们局刑警队的队长。我们在一起破过很多大案子,龙番三人组,那时候很出名。


 


——他是你爹的爱人。他们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一直到在局里共事,从没分开过。领养孩子,其实是林涛的主意。他们俩干过很多心血来潮的事情,多半都是林涛的主意。领养孩子手续挺复杂的,我们这个职业又忙,所以陆陆续续办了半年。


 


——但是后来……林涛参加了一个保密任务。那任务,连我们都无权知道。那时候领养孩子的手续已经快办好了,林涛说他回来的时候,就会看到那个他和你爹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可是他再也没回来过。


 


——……因公殉职,连遗体都没找到,你爹……算了,不提也罢。


 


——总之后来,我们都避免在你爹面前提他,你自然也就不知道林涛这个人的存在。


 


大宝的表述有些语无伦次,秦愫皱起眉思索,勉强拼凑起这整个被岁月埋葬的故事,以及那个死去男人的脸。


 


他想,原来他的生命中还应该有另一个人的存在的。可是现在那个人不见了,没有一点痕迹,除却卧室那个小格子,那个叫做林涛的男人完全消失在自己、以及秦明的世界中。


 


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末了,大宝扯着沙哑的嗓子告诉秦愫,“秦愫这名字是你爹给你取的,那时候,林涛已经不在了。”


 


秦愫,秦愫。


 


秦愫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名字,突然恍然起来,他早该发现些什么。


 


他走出门,秦明撑着伞在门口等他。


 


“走吧。”


 


他们一同走进雨里。


 


 








 


那之后不久就是圣诞节。平安夜那天正好赶上周五,秦愫放学之后先绕去买了一袋苹果,才回局里。那件事之后,秦明和秦愫两个人父子感情增进不少,秦愫心想着虽然他家老秦从不主动过节,自己好歹也在平安夜给他个苹果才对。


 


但是秦愫刚提着苹果走进公安局大门,就被穿着警服的小黑叔叔风风火火地抓去了医院。


 


小黑叔叔对他说:“林队回来了。”


 


医院。


 


走廊上偶尔走过一些穿着警服的人,都是秦愫没见过的面孔。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里面只有秦明和大宝,以及垫高枕头靠在病床上的,罩在白色条纹病服的男人。和照片里差距不大,只是没了胡子。


 


秦愫对自己说,他就是林涛。


 


大宝和林涛正在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秦明坐在病床边,用平静的目光注视林涛。


 


秦愫走进来之后,他们都停下来,林涛突然歪歪头,对着这个一脸茫然的孩子笑了。


 


“我、我我我来给你们送苹果!平安夜快乐!”秦愫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连站都不知道该怎么站,只觉得莫名紧张。


 


他看到林涛抬起手招呼他过去,那只手上满是针管和淤青的痕迹。林涛故作深沉,有些东施效颦地模仿秦明:“看来你就是我儿子。”


 


“来,叫爹。”大宝一脸严肃。


 


“嘿,我们愫哥还会脸红。”小黑在后边起哄。


 


“咳。”秦明饶有趣味像在看戏。


 


“算了算了,不逗你了,”林涛忍不住大笑,那副大白牙果真如同照片上那样,晃得人眼睛生疼,“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秦愫感觉像是抓住一根稻草,连忙回答:“我,我叫秦愫!”


 


“秦愫……”


 


林涛看向一边坐着的秦明,身后的阳光氤氲着温暖气息,光晕一隔十三年。


 


“这名字不错。”


 


 


 


 


秦愫。




情愫缱绻。


 


缱绻,不离散也。


 


 


-完-




有后续,写出来大概是五百年之后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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