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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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白】命硬

总算对我心头好的外卖保险下手了。
*贫穷组背景设定:勋外卖x白保险
*勿上升
注:命硬全系列中所有出现的地名“港岛”,均代指香港,并非现实意义上的香港港岛。






 
新闻正播到台风最新消息。女主持站在海边被风吹得雨衣雨伞都呼啦呼啦响,声嘶力竭地喊话。港岛夏季多台风暴雨,魏大勋来这儿谋生三年有余,已经逐步适应了天气的变化无常。 
 
早上他送外卖的时候,外卖车违章停放被拖走了,这会儿他正填了罚单,兜里的钱一并交上罚款。玻璃窗里的女民警递出一张批条,公事公办地说:“先生,请拿批条到管理室领回车钥匙,下一次注意不要违规占道。” 
 
魏大勋诶了一声,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女民警往他身后大声喊:“下一位——” 
 

 
魏大勋走出人群,看见一个青年正蹲在角落里。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灰的白衬衫,被揉得皱巴巴的,手臂上还扯开了几个口子。青年低着头,透着一股颓废劲儿。 
 
青年刚好抬起头来。 
 
魏大勋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长得挺白,挺好看。脸上有片淤青还有血迹,看起来真像是个破了口的瓷器。 
 
估计是打架斗殴进来的。魏大勋一愣,又觉得他确实好看,实在不像那些街头的不良青年。 
 
青年不知所以地看着魏大勋,魏大勋朝他笑了一下,说,“先走了啊。” 
 
“啊。”青年应了一声,大概还觉得这个陌生人蛮奇怪的,犹豫着挥了挥手。 
 
魏大勋走出警署。 
 

 
台风来的时候,满城的店铺没有几家开张。到下午,老城区的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风呼呼地刮过大街小巷,开始有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砸得人身上生疼。 
 
魏大勋收完工回到家时,天整片是乌黑的,大雨瓢泼,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一直往下滴水。他把车停在便利店门口,小店朝外黄绿色的玻璃上映照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早上那个青年站在屋檐下,手里攥着一张招租的小广告。 
 
“巧了啊,咱又见面了。”魏大勋说。 
 
青年看见魏大勋先是一愣,再然后就笑起来,说:“你是早上那个人。” 
 
魏大勋听着他说话,觉得口音分外熟悉,就问:“你从大陆那边过来的?” 
 
“我是M市人,”青年一愣,“你也是?” 
 
“我也是从M市过来的,”魏大勋靠过去问他,“你要在这里租房?” 
 
青年点了点头。 
 
街对面药房的老招牌被风刮得摇摇欲坠,魏大勋把车锁好。便利店的门开了,一个驼背的阿婆从里面探出头来。 
 
阿婆扶着眼镜,先看了一眼魏大勋,再转到另一边去看青年,张嘴便骂:“你们两个站在门口要当门神啦?你啊,要租房吗,不进来看房要干嘛啦?” 
 
青年像突然被点名批评的学生似的嗖一声站直了,阿婆站在门口不动,他局促地站着不知道该干什么。魏大勋噗呲一声笑出来,推着阿婆的肩扶着她进到店里,边说:“阿婆,人都快被你吓跑了,还租啥呀?” 
 
又转过头朝青年眨眨眼,“多关照啊。”他接着自我介绍说,“魏大勋。” 
 
青年跟着说:“白敬亭。” 
 

 
白敬亭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人走进便利店里。 
 
老城区楼房拥挤,楼层上下间隔小,狭小的便利店里摆了好几排货架,显得更挤。角落里有一道向上的楼梯,魏大勋介绍说,“阿婆平时就住在上边。我们呢,在这儿。” 
 
楼梯背后有一扇低矮的小门。魏大勋用力把生锈的铁门拉开,猫着腰往下走去。 
 
阿婆摆摆手说:“下面湿气好重,我不要下去了,大勋,你带他去看啊。 
 
下边是老城区最传统普通的那种地下室。 
 
魏大勋摸黑去开灯。满是油污的灯泡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发出一声小小的“登”,射出昏暗的灯光。 
 
地下室比上面便利店更小,潮湿又闷热。家具不多,角落里一堆杂物,再就是两张各自靠墙的单人床。单身男人的家堪比狗窝,魏大勋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快步走下去。 
 
“我给你收拾收拾。” 
 
白敬亭问:“咱俩这算是合租吗?” 
 
“是啊,房租分摊。”魏大勋头也不抬,“环境确实差了一点,不过我跟你讲现在基本找不到这么便宜的房子。” 
 
“……挺好的了,就是,”白敬亭面露难色,“我现在没什么钱,你能不能……帮我先垫付一下?等我找到工作了就马上还你,也可以要利息……” 
 
魏大勋摆手打断他:“之前我也是一个人还房租,帮你就当交个朋友了。” 
 
白敬亭低下头说:“谢谢。” 
 

 
过一会儿,魏大勋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白敬亭洗完澡,伸着懒腰走出来。房顶上传来了邓丽君甜美的歌声,从那种老式唱片机里传出来的,带着沙沙的机械音。阿婆正跟着邓丽君陶醉地跑着调。 
 
白敬亭舒服地扑到自己的那张单人床上,可马上又受惊似的弹起来。 
 
魏大勋被他吓了一跳。 
 
“咋了啊?” 
 
白敬亭惊魂未定:“床太软了。” 
 
魏大勋一愣:“是不是弹簧坏了?” 
 
白敬亭说:“不是,我之前睡了两个月地铁,硌习惯了。” 
 
这时楼上邓丽君的歌声突然停下,一阵敲打声过后,又断断续续冒出卡带的声音。 
 
很快有人敲门,魏大勋开了门,阿婆穿着睡裙,怀里抱着一台笨重的唱片机:“大勋啊,唱片机又不会唱歌了,你帮阿婆修一修好不好。” 
 
魏大勋又把阿婆哄回去睡觉,答应她明天修好还给她。 
 
他盘腿坐在床上,搬出工具箱开始拆卸。白敬亭看他一丝不苟,手里握着螺丝刀,动作熟练,好奇地凑到他身边去看。 
 
魏大勋看着白敬亭趴在他床头,盯着被拆开的唱片机目不转睛,他的睫毛在灯光中投下阴影。魏大勋这才发现,原来白敬亭眼角还有一颗泪痣。 
 
他问:“你今年几岁?” 
 
白敬亭回答:“我二十五了。” 
 
“挺好的。”魏大勋含糊地接他的话,“我都三十多了。” 
 

 
白敬亭做了一晚上噩梦。 
 
归功于他的床垫,他梦见自己陷在一团棉花里,怎么也爬不上去,一点一点下沉直到窒息。 
 
醒来的时候,另一张床上已经没了人影。太久没睡过床,他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台风在昨晚已经穿越过港岛。早晨起来天已经放晴,对面那家药房的招牌果然撑不住一晚上的狂风呼啸,被掀翻在地,街上一片狼藉。 
 
魏大勋正在帮忙清理道路,看见白敬亭,忙招呼他过去搭把手。 
 
在一起忙活的还有一男一女,魏大勋扯着白敬亭给他一个一个介绍:“这是老陈。这是他女儿阿玲。这个药房和这个旁边的面摊,都是他们父女俩的。” 
 
白敬亭挨个儿问过好,然后弯腰下去搬起一块木板,突然背后有人一拍他的后脑勺,他吃痛地嗷了一声,转过身去,阿婆手叉着腰,努力挺直了腰板,说:“魏大勋,你不是说今天要把唱片机给我修好吗?” 
 
白敬亭还没来得及说话,魏大勋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阿婆,你又认错人了。你那唱片机太老了,都转不动了,等我下午给你买零件回来换,现在这里在干活,有点危险,你先去店里坐一下,好不好?” 
 
阿婆嘟嘟囔囔地走开了,白敬亭听得一头雾水,魏大勋回过身和他解释说:“阿婆有那个阿什么海默症,唉,就是老年痴呆,平时还好,就是下雨之后老爱犯糊涂。” 
 
阿玲凑上来说:“诶,我听说阿婆她先生是雨后出车祸走的啦,所以现在一下雨就会想起来,还总爱念她先生名字呢。” 
 
魏大勋一巴掌拍上阿玲额头,“小姑娘怎么那么八卦呢,”他接着和白敬亭说,“她家人都在美国,现在她一个人住,平时就我们几个有空照顾一下。” 
 
“可是我听说她孙子还在港岛嘛,一年到头都不回来看一眼,真是不孝!” 
 
阿玲说完,又被魏大勋推了下脑袋,她朝魏大勋做了个鬼脸。 
 
白敬亭被她这么一闹给逗笑了,笑得弯下腰去。后腰上突然一声脆响,他摇摇晃晃要倒。 
 
魏大勋眼疾手快,一下捞住白敬亭给人扯回来,问道:“腰疼啊?昨天晚上没睡好?” 
 
白敬亭嗯了一声当做回应,此时魏大勋的手还搭在白敬亭腰上。 
 
阿玲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几转,表情突然间开始诡异了起来。 
 

 
收拾完一地废墟之后,老陈在他的面摊上煮了两碗面给魏大勋和白敬亭当做答谢。白敬亭性子慢热,有点腼腆,阿玲大他两岁,就爱逗他开心。 
 
阿玲问白敬亭:“小白啊,你知道为什么我和我爸爸要在药房隔壁摆面摊吗?” 
 
白敬亭诚实摇头,阿玲接着说:“因为啊,大家吃了我爸爸做的面都爱闹肚子,那旁边如果刚好有一家药房,生意就会很好啦。” 
 
白敬亭看着碗里的面一时有点发懵。 
 
阿玲计策得逞,哈哈笑起来,魏大勋伸手要去打她脑袋,她笑着跑开了。 
 
魏大勋憋着笑和白敬亭说:“你别听她瞎说。” 
 
他憋住笑时嘴角还有个深深的梨涡,白敬亭盯着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抬起手,用手指戳了一下。 
 
对面阿玲和老陈已经开始准备开店,阿婆躺在便利店门外的摇椅上,懒洋洋地晒着日光。魏大勋和白敬亭并排蹲在街边,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汤面。 
 
这时候阳光终于透过高楼的间隙洒在尚有积水的路上,风也清爽得很。老城区的小街上人来人往,光影匆匆。 
 

 
下午,魏大勋去送外卖,顺路去五金店买了些机械零件。返回时他路过一个小巷,余光突然瞥见里面围着几个精赤着背膀、纹着花臂的黑社会男人。 
 
魏大勋又定睛一看。 
 
被堵着的那个人居然是白敬亭。 
 
小巷里传来嚷嚷的声音,男人们嘴里吐出下流肮脏的话语,不时推搡起来。 
 
魏大勋贴墙靠好,暗自打量起局势来。一共五个人,为首的是唯一一个没有纹身的精瘦男人,此刻都背对着他。白敬亭则刚好能够看见他,魏大勋不动声色地朝白敬亭打了几个手势。 
 
白敬亭看到了他,心领神会。 
 
他俩最后交换了一个眼神。魏大勋扔出一块石头,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响。趁着男人们本能回头那一刻功夫,白敬亭转身拔腿就跑。魏大勋立即往反方向跑去。 
 
“靠,这小子有救兵啊!”一个男人喊到。 
 
为首那个年轻男人狠狠地说:“还不快追!” 
 
男人们迅速分成两路各自追上来。两个人各自拐过又一道巷口,又汇合在一起。魏大勋常来这里,对四通八达的小路非常熟悉,他扣住白敬亭手腕,然后紧紧抓着他的手在小巷里拐来拐去地狂奔起来。 
 
风呼呼地刮过耳畔,白敬亭几乎只能听到自己和魏大勋喘气的声音,魏大勋攥着他的手心在发着烫,身后那几个黑社会被越拉越远。 
 
终于两个人跑出小路,魏大勋的车就停在路边。两个人跳上车,魏大勋使劲儿一转油门。 
 
男人们在巷口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魏大勋畅快地“喔——”了一声,他几乎要觉得自己是在拍什么动作电影一样。白敬亭趴在他肩膀上匀着气儿,低低地笑出声来,还说了句什么。 
 
“没听见,你说什么?”魏大勋大声问他。 
 
白敬亭笑着,在公路的狂风里大声说道,“我说,魏大勋,谢谢。” 
 

 
“说起来,你怎么会惹上黑社会?” 
 
魏大勋载着白敬亭回到老城区,便利店前,他把车停好。 
 
“两个月前,我刚来港岛,人生地不熟,被他们骗去借高利贷。”白敬亭说,“我还没找到工作,利息还不上来,他们就天天来讨债。” 
 
魏大勋在港岛住了这么些年,自然知道这些地痞黑社会的手段,他想起在警署里第一次见到白敬亭那次,十有八九也是被那群黑社会挑了事儿。他安慰似的拍了拍白敬亭后背,两个人前后身进门。 
 
便利店里没人在。 
 
魏大勋在楼梯上喊了几声,没人回应,他纳闷道:“奇怪,阿婆呢?” 
 
就在这时,阿玲突然闯进来。她脸色很不好,看起来都快急哭了。 
 
“你们俩总算回来了!阿婆失踪了,我哪里都找不到她!” 
 
10 
 
白敬亭带着阿玲在闹市区找人。他手里举着显示阿婆照片的手机,抓着路人挨个问了一圈。黄昏的余晖在车水马龙之间打下一片橘红色的阴影,阿玲脸色惨白,一下跌坐在马路牙子上。 
 
“都怪我,下午药房没什么客人,阿婆还在门口晒太阳,我就趴下去眯了十分钟,一睡醒就找不到她了。” 
 
白敬亭看着几乎崩溃的阿玲,支支吾吾地想不出安慰的话来。两个人靠在路边盯着茫茫人海,恨不得下一刻马上就会在人群中钻出一个驼背戴厚重老花镜的老太太。 
 
阿玲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阿玲颤抖着手接通电话,白敬亭紧张地盯着她。 
 
大概过了三四十秒,阿玲突然把手机摔到地上,不顾形象地大声哭出来。 
 
白敬亭心里一沉,着急问她:“怎么样?” 
 
“找、找到了……”阿玲抽泣着说,“她吓死我了!” 
 
白敬亭被她吓得差点骂出声,心里却突然放松下来:“你也吓死我了!” 
 
他给阿玲递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巾,阿玲用力地吸着鼻子,又哭了一会儿,终于停下来。 
 
“我爸说他和魏哥是在警署里找到阿婆的。阿婆她要去公墓看她先生啊,可是她那么老,哪里认得路嘛,过马路的时候闯了红灯差点出事,被几个阿sir带回警署了。我爸说魏哥现在带她去公墓,让我们不要担心了。” 
 
她又埋怨地看了一眼白敬亭,“我都哭得这么惨了……你真是一点都不会哄女生!” 
 
白敬亭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闹。所幸阿玲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就跳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 
 
她马上又问白敬亭:“你要不要喝奶茶?” 
 
白敬亭愣了一会儿,才回答她:“不了,我……我奶茶过敏。” 
 
阿玲一眼看穿他:“切,你和魏哥都不陪我喝奶茶,魏哥是不喝,你是没钱。”她吐吐舌头接着说:“那我现在这么伤心,你得陪我去排队啊。” 
 
11 
 
卖奶茶的窗口前排了一条长龙。白敬亭走在队伍的末端,打开手机,才发现里面有好几个魏大勋的未接来电。他抿抿嘴唇,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回拨过去。 
 
阿玲突然说:“我觉得魏哥人是真的很不错。” 
 
白敬亭不知道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阿玲接着讲道:“他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他又努力又善良,而且长得帅,身材也很好,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看起来真的非常养眼……” 
 
“停。”白敬亭几乎要直接伸手去捂她嘴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你们真的不用瞒着我,”阿玲一脸我很懂的样子,“现在是网络时代,大家观念都很开放的,我一定会祝福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白敬亭辩解道。 
 
阿玲却突然严肃起来,“你不要闹,我跟你讲我看人一向很准的。你看魏哥的眼神,魏哥看你的眼神,和你们俩看别人的眼神,真的很不一样。” 
 
白敬亭一时有些发愣。 
 
队伍刚好排到他们两个,阿玲转过头去对店员说:“两杯珍珠奶茶,打包带走。” 
 
12 
 
吃完晚饭之后,大家在街角乘凉。 
 
魏大勋修好了老唱片机,阿婆开心地抱起它,一边哼着邓丽君一边走回店里。又过一会儿,老陈要回去守面摊,阿玲看了一眼剩下这俩人,非常有眼力见儿地跟着她老爹一起走开了。 
 
魏大勋从身后摸出两瓶啤酒,开了一瓶递给白敬亭。 
 
白敬亭接过酒瓶,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我酒量很差。” 
 
他脑子里尽是下午阿玲和他说过的话,搅得他心里乱糟糟的,都有一点不敢看魏大勋的眼睛。 
 
这天晚上天气很好,如果没有高楼阻挡,或许还能看见依稀的星光。 
 
魏大勋揽住他的肩膀问他:“你今晚怎么怪怪的?” 
 
白敬亭喝下一大口酒,脸上开始显出一点红润。 
 
他闷闷地说:“你对我太好了,以前都没人这么对我。” 
 
“怎么,被哥哥我感动了?” 
 
“我有点怕。”白敬亭觉得面上发烫,便用冰凉的瓶身抵住自己脸颊。他之前就和魏大勋说过,他是土生土长的M市人,之前在做保险,结果遇见了好几个骗保的,后来还被扯进命案里。大家都觉得他是个扫把星,他最后走投无路,才远走他乡来到这里。 
 
他是受过了太多冷眼,突然又有人给他一点善意了,还遇见这么一群人,一时间就有些反应不过来。 
 
魏大勋揉揉他的头发,青年柔软的头发有一点自然卷,蹭得手心里发痒,他说:“你很好,肯定会有人真心对你。” 
 
白敬亭摇头说:“不,其实我挺差劲的,我是个坏人。” 
 
他扪心自问,当初那个姓甄的女人、还有那群人害得他一无所有,倘若她那时没有死,他又怎么知道,他心里的怨恨会不会指使他去做出一些后悔终生的事情?那些阴暗的想法其实都扎根在他灵魂的最深处,就等着什么时候把他给整个毁灭掉呢。 
 
他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卑微又丑陋。 
 
魏大勋打断了他内心的想法,他说:“我才是坏人。 
 
“我是个杀人犯。” 
 
白敬亭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虽然是个意外,但是,唉,错了就是错了,不找借口。后来我在牢里蹲了十多年才被放出来,我找不到工作,跑到这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也不敢和别人说这些事情,怕他们被我吓跑。” 
 
魏大勋认真地看着白敬亭,“那你呢,白敬亭,你会害怕我吗?” 
 
“我……” 
 
白敬亭终于对上魏大勋的眼睛,他透过那双眼里深重的悲伤,看见全部的坦诚,再看见自己的倒影,看见和自己一样的同类。 
 
他突然冲动地想到一些事情,想要拥抱住魏大勋,胸腔里有什么急着发泄出来,他几乎要窒息起来。 
 
白敬亭眼神不自然地向下晃着,借着酒胆,他飞快地亲上魏大勋的嘴唇。他只敢轻轻地碰一下,又缩回去,魏大勋却把他压在墙上,用力地吻了下去。 
 
路灯终于亮起来,投下一道交织的影子。两个酒瓶碰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13 
 
第二天,港岛又开始断断续续地下雨。 
 
傍晚,魏大勋接到一份订单,送一份叉烧饭到光明区03433号。 
 
他站在湿泞的泥地上,眼前的建筑破败且阴暗,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加工厂。雨水哗啦哗啦地打下来,淌过漏水的墙角。 
 
魏大勋走进建筑内部,大声喊:“谁订了叉烧饭?” 
 
一个赤着上半身的年轻男人走出来。魏大勋一愣,他认出这个男人就是昨天在巷子里堵住白敬亭那波人的小头目。 
 
男人往裤兜里掏钱,问:“叉烧饭多少钱?” 
 
魏大勋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顾不上理他,急于求证什么地又往里走了几步。 
 
男人又问:“喂,我问你叉烧饭多少钱啊?” 
 
魏大勋拐过一道高墙,一群烫头纹身的男人进入视线。如他所想,白敬亭果然也在这里,浑身湿透地蜷在地上。 
 
男人不耐烦起来,用力一推魏大勋:“干嘛?没见过黑社会点外卖啊?” 
 
那群黑社会中突然有人大喊出声:“虎哥,这个送外卖的是昨天那个人!和这小子一伙的!” 
 
魏大勋猛地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白敬亭,男人扑过来,魏大勋把手里热气腾腾的叉烧饭糊到他脸上去,一把把男人推开。 
 
“这顿饭我请你吃。” 
 
他说完转了个身就往外跑,一转眼已经消失在男人的视线里。 
 
“靠,神经病啊。”被喊作虎哥的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他走到白敬亭面前,把怒气发泄在白敬亭身上,用力地踢了他一脚。白敬亭仰面躺在地上,冷汗顺着他鬓角淌下来。 
 
虎哥说:“你看,现在你朋友都跑了,那我们只能继续讲还钱的问题了。” 
 
白敬亭说:“我真的没钱。” 
 
虎哥掰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你到底要钱还是要命啊?” 
 
白敬亭嘴角挂着血丝,咬牙不说话。 
 
门口突然传来巨大的一声响。 
 
魏大勋骑着他的外卖车撞开破旧的大门,携着冰冷的风雨闯进湿闷的工厂。 
 
白敬亭看见他逆着光朝自己飞奔过来,身边那群人喊了什么,骂了什么,魏大勋又说了些什么,什么都没听清。 
 
直到魏大勋把他拉到他的车后座上,他听到魏大勋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那些喧嚣才又汹涌地灌进他耳朵里。 
 
魏大勋加大马力,在围堵上来的人群中生生撞开一条路。 
 
人群中不知道谁摸出一把弹簧刀,就朝他们这边捅过来。魏大勋猛地转向,刀刃险险划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狭长的口子。 
 
他最后把虎哥撞到地上,冲出加工厂。 
 
白敬亭紧紧揪着魏大勋的衣服后摆,力度大到指节发白。危险和喧嚣被甩在身后,逐渐远去了。 
 
魏大勋的手臂上鲜血混杂着雨水,整一条胳膊都染成了血色。白敬亭问他:“去医院吧?” 
 
“不碍事儿,口子很浅。”魏大勋咧开嘴角笑了,“你担心我啊?我救了你两次,你拿什么报答我?” 
 
白敬亭一愣,随即抬起身往魏大勋脸上亲了一口。 
 
两个人在倾盆的暴雨里飞驰着,雨水溅在身上,顺着衣领滑进去,又飞向身后。郊外的公路上就只有这一辆车,车头被撞得凹凸不平,车灯一闪一灭,孤独又倔强地照亮。 
 
14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总算把车开回老城区里。 
 
白敬亭拽着魏大勋走进对面药房:“我觉得伤口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吧。” 
 
阿玲坐在柜台前追剧,被魏大勋血淋淋的手臂吓了一跳,“哇靠,你们家暴那么严重啊?” 
 
魏大勋开始瞎说:“其实是刚刚街头火拼被人砍的。” 
 
她连忙翻出一包纱布和止血药远远地丢给白敬亭,说:“你们不要在我这里包扎,弄得一地血,客人都不敢进来了。” 
 
她想了想,又在魏大勋和白敬亭身后喊:“十三块六角,算你们十三记得还啊!” 
 
15 
 
白敬亭把魏大勋按在巷子口给他上药。上完之后他们并肩走回便利店。便利店下午刚进货,东西堆到无处落脚。还没有看见人影,就先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奶奶,你轻一点啦,好痛!” 
 
阿婆说:“你还知道回来啦,一回来就在抱怨奶奶。” 
 
魏大勋和白敬亭走到两人身边去,看见一个男人趴在桌子上,阿婆在给他揉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酒味道。 
 
男人转过头来。他们看见虎哥的脸。 
 
魏大勋警惕地把白敬亭挡在身后。 
 
阿婆看见他们俩,开心道:“哎呀,你们俩回来啦,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我乖孙啊。” 
 
她又冲虎哥说:“福仔,这是大勋和小白,快和哥哥们问好。” 
 
虎哥,或者说福仔,听到阿婆的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脸抗拒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奶奶不要闹啦,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 
 
“不行,小孩子一定要懂礼貌。”阿婆枯瘦的手指掐住福仔精壮的手臂肌肉用力一拧,“不然奶奶打电话给你妈妈告状哦。” 
 
福仔捂着脸,不情愿地小声说了句:“哥哥好。” 
 
魏大勋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阿婆接着给福仔揉背,对两人说:“福仔啊,笨死了,他跟我说他下午好好的走在路上,居然被车撞了。你们看这一片都是乌青哦。诶,大勋啊,你的手怎么了啊?” 
 
魏大勋捂住嘴,白敬亭靠在他肩膀上,笑得浑身都在抖,福仔恶狠狠地瞪了他俩一眼:“笑什么笑!” 
 
阿婆不解地咦了一声:“原来你们几个之前就认识啊?” 
 
三个人静下来,面面相觑。 
 
白敬亭咳了一声说:“是啊,下午才见过。” 
 
16 
 
雨还不停。 
 
魏大勋,白敬亭,福仔,三个人排排坐似的蹲在老陈面摊边的屋檐下,人手一碗汤面,老陈那边还在忙活,手起勺落,烟雾缭绕。 
 
福仔使劲儿盯着手里的汤面,愤愤然道:“面是她老人家逼我请客的,你们俩谁都不许付钱。” 
 
白敬亭问他:“你人在港岛,怎么不回来看看她?” 
 
福仔埋头吃面,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们以为我不想回来啊?从小我爸妈都不管我,都是我奶奶把我养大的。可是我现在混黑社会诶,万一有我的仇家找到她,那怎么办?她都八十三了嘛,脑子还犯糊涂,我就想让她剩下这些时间都开开心心的。” 
 
他突然想到什么,又说:“对了,她不知道我混黑社会的,你们不能说漏嘴啊……还有,以后要是在外面遇到,你们要喊我虎哥。” 
 
“平时都是你们照顾她,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俩麻烦了,钱可以慢慢还,分期啊什么的。” 
 
魏大勋皱起眉:“还要还钱啊?” 
 
福仔又瞪他一眼:“这是职业操守,原则问题!我们黑社会也是要冲业绩的好嘛?业绩不达标月尾会扣工资的。” 
 
“那你这黑社会混得也很惨,比我们都惨,”魏大勋感慨道,“有家不敢回,恋爱不敢谈,每天打打杀杀还要被扣工资,还不如回来帮阿婆看店。” 
 
“干一行爱一行咯。”福仔低下头去,“不过我有打算再干两年就退出,回来好好过日子。” 
 
他指了指旁边的药房,小声说:“这家药房有个女孩叫陈玲的,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我注意她很久了,好想追她。” 
 
魏大勋和白敬亭对视一眼,表情微妙。 
 
“……干嘛这样看我?”福仔吓得退后一步,“干,你们俩就能拍拖我就不行?能不能不要歧视异性恋啊?” 
 
他站起身往面摊上拍下六十块钱,骂骂咧咧地走了。 
 
墙角响起了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吃面吸溜声。 
 
魏大勋边吃边说:“那接下来还得考虑钱的问题。” 
 
白敬亭嗯了声:“先找工作吧。” 
 
魏大勋又说:“要不你帮阿婆看一下店?她现在这样我真的不太放心。” 
 
白敬亭皱着眉反问:“我不出去挣钱怎么还债?” 
 
“我养你啊,顺便可以帮你还个钱。”魏大勋说得理所应当天经地义,“我又不是不要你还。” 
 
他一下攥住白敬亭的手腕,说:“你从现在就可以开始还。” 
 
17 
 
两个人撞进地下室里。 
 
魏大勋把白敬亭按在门后亲吻,灯都没来得及开,在一片黑暗之中跌跌撞撞摔进其中一张单人床,床板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呀一声。 
 
两个人急冲冲地脱对方的衣服。 
 
白敬亭觉得魏大勋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把他包裹其间,内外反复灼烧着。 
 
开始有喘息、低吟的声音。两个人汗淋淋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脆弱的木床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发出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尖叫,好像下一秒钟就会立刻散架一样。 
 
房顶上传来福仔的喊声:“我靠,还让不让人睡觉?能不能干小声一点!” 
 
魏大勋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一下一下吻着白敬亭的脖颈。声音更大了。 
 
福仔边骂边走远:“操,单身真他妈没人权……” 
 
白敬亭喊着魏大勋的名字,让他快点。 
 
地下室里干柴烈火,愈发汹涌。 
 
18 
 
结束之后两个人还抱在一块儿,白敬亭嫌身上腻得难受,推开了魏大勋先去洗澡。 
 
今天又没有热水。 
 
雨后的港岛失了夏季的温度,花洒里喷出来的水流又冰又冷,白敬亭冻得连打好几个喷嚏。 
 
房顶上传来了邓丽君断断续续的歌声,阿婆小小声地跑着调。老陈在街边的电话亭和远在新加坡的老婆打电话,声音大得都传到这边过来。阿玲到便利店来买宵夜,福仔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港剧的老掉牙套路和她搭讪。 
 
老城不恋夜,偶尔才有行人路过,这条街安宁得仿佛陷入了沉睡。 
 
魏大勋走进浴室,从身后把白敬亭抱住。 
 
白敬亭红着脸说:“你下次不要太用力。” 
 
魏大勋就亲亲他耳后,轻声问:“疼吗?那我以后轻一点。” 
 
两个人赤身裸体地挤在低矮狭小的浴室里,彼此的体温融在一起,打消了晚间的一点凉意。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安稳又坚实,仿佛将要越过千军万马,踏碎苦难而去,融化掉一切雪山冰川。 
 
 

管他命格再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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